2013年3月6日

斯維拉娜.亞歷塞維奇《車諾比的悲鳴》





斯維拉娜.亞歷塞維奇 著/馥林文化 出版


這不是吸血鬼與人類相戀的愛情故事,也不是充滿精靈、魔法與矮人的奇幻冒險故事,而是實際發生在地球某處的真實事件。不是曾經,而是永遠不會結束的現在進行式,也許某天,你我也會成為事件中的「主角」。

我不懂,在這麼多人身受其害之後,為何人們仍舊無法覺醒?為了恫嚇、侵略他國、宣示國力而擁核武自重;為了所謂的經濟發展而在自己生活的土地上,蓋上一座座的核電廠。

那些滿手權利、開口閉口錢的人,當真以為自己能夠置身世外嗎?還是真的賭性堅強到要拿人生來豪賭?

矇上眼睛就以為看不到,摀住耳朵就以為聽不到,但那些悲鳴永遠都在。

*  *  *

本書作者訪問了上百位受到車諾比核災影響的災民,將這些訪談以獨白方式呈現,人們坦白地述說著遭遇,他們的故事透露出他們至今仍生活在恐懼、憤怒與不安當中。

*  *  *

他一天排便二十五到三十次,伴隨著血液和粘液。手臂和雙腿的皮膚開始龜裂,全身長瘡,只要一轉頭,都可以看到一簇頭髮留在枕頭上。我開玩笑說:「這樣很方便,你不需要梳子了。」不久後他們的頭髮都被剃光,我親手替他剃,因為我想為他做所有事,如果可以的話,我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待在他身邊,我一刻也閒不下來。(中略)

他們趁我不在的時候幫他拍照,沒有穿任何衣服,赤祼祼的,只蓋一小片薄布,我每天替他換那片布,上面都是血。我把他抬起來,他的皮膚黏在我手上。我告訴他:「親愛的,幫我一下,你自己用手臂或手肘盡可能撐著,我幫你理順床單,把皺的地方弄平。」床單只要稍微打結,他的身上就已經出現傷口,我把指甲剪得短到流血,才不會不小心割傷他。

他們替他拍照,說是為了科學。我放聲大叫,把他們推走!捶打他們!他們怎麼敢這麼做?他是我一個人的──是我的愛,真希望可以完全不讓他們接近他。

我離開房間,走向走廊沙發,因為我沒看到他們。我告訴值班護士:「他要死了。」她對我說:「不然呢?他接收到一千六百侖琴的輻射,四百侖琴就會致人於死,妳等於坐在核子反應爐旁邊。」(中略)

在醫院的最後兩天──我抬起他的手臂,感覺骨頭晃來晃去的,彷彿和身體分離。他的肺和肝的碎片都從嘴裡跑出來,他被自己的內臟嗆到,我用繃帶包著手,伸進他嘴裡拿出那些東西。我沒辦法講這些事,沒辦法用文字描寫,甚至覺得好難熬。都是我的回憶,我的愛。(已故消防員維里斯遺孀-露德米拉)

*  *  *

我聽到大人們在談話,外婆在哭。自從我出生後(一九八六年),我們村裡就沒有任何男孩或女孩出生了。我是唯一的一個。醫生說不能把我生下來。但是我媽媽逃離醫院藏在外婆家中,所以我是在外婆家出生的。我聽他們說過。

我沒有兄弟姊妹.我想要有一個.

這位女士,妳可以告訴我嗎,為什麼我不應該被生下?

那我該去哪裡?高高地在天上嗎?還是在別的星球?(摘自兒童的聲音)

*  *  *

我曾經會寫詩。我五年級的時候喜歡上一個女孩。國一的時候我認識了死亡。

我讀過伽西亞。羅卡寫的一句話:「尖叫的黑暗根源。」我開始學習放風箏。不喜歡玩這個遊戲,但是我還能做什麼呢?

我有一個朋友叫安德烈。他動了兩次手術,然後便被送回家了。六個月後他應該要去動第三次手術的,但是他在空蕩的教室裡用皮帶上吊了,趁著大家去上體育課的時候。醫生說他不可以跑或跳。

先是尤莉亞、卡特雅、瓦迪姆、克歐克珊那、歐列格,現在輪到安德烈了。「我們都會死,然後變成科學研究的一部分。」安德烈曾經這麼說過。卡特雅說,「我們都會死,然後被大家遺忘。」歐克珊那說,「我死的時候,不要把我葬在墓園裡,那裡只有死人跟烏鴉,把我葬在田野裡。」尤莉亞則只會哭泣。現在每當我抬頭向上望,天空彷彿活了起來,因為他們都在天上。(摘自兒童的聲音)

*  *  *

我記得什麼?什麼事讓我印象深刻?

我們開車到不同村莊測量幅射,沒有一個女人請我吃蘋果;男人比較不怕,他們會走過來,請我們喝伏特加或吃豬油。拒絕他們雖然尷尬,但是我們當然不想吃有銫的食物。所以我喝酒,但不吃東西。

不過在某個村子,他們請我們坐下來吃拷羊肉。主人微醺後向我們認那是剛出生的小羊,他說:「我不得不宰了牠,我沒辦法再看牠一眼,那是我這輩子見過最醜陋的東西!醜到我幾乎不想吃。」聽到這種事,我馬上灌了一杯伏特加。(摘自士兵合唱曲)

*          *          *

如果大家都同意,核子武器應該從地球上消失,那麼又為什麼可以接受,在自己生活的土地上、在自己的家門口,擺著一座名為核能發電廠的不定時炸彈?

核四該不該續建,說穿了不過是要錢還是要命的選擇罷了。看看政府急欲告訴人民的”真相”:不續建,已經花的二千多億就等於是放水流了;不續建,要賠違約金;不續建,電不夠用,所以要漲電費;不續建,將影響經濟發展......不管哪一點都跟錢有關。只是如果命沒了,那麼就算GDP高達10%又如何?

如果只是命沒了也就算了,但放射線的污染又豈只是沒命這麼簡單?面對放射線對身體的影響,倖存者該慶幸自己大難不死嗎?根據1995年聯合國公布的資料,車諾比事件中受污染的土地超過16萬平方公里,請問台灣有多大,有多少土地可以經得起放射線的污染,然後永遠封閉?車諾比也好,福島也好,曾經,當地的居民都相信政府的話,相信核能是安全的,但結果呢?家園成了危險區域,永遠不得進入;放射線一天天的侵蝕著身體,身體內的器官開始變形變色,眼見著離死亡越來越近,卻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死,有再多的錢,都換不回健康。

你,想成為下一個車諾比人嗎?(車諾比災變資料,部份照片可能會讓人感到不適)

核一、核二、核四廠直線距離僅有二、三十公里,如此密集的三座核電廠一但出事,能逃到哪裡?

0 意見:

張貼留言